前方隐约传来欢呼的声音，是战斗胜利了吗？一直侧耳倾听着前方动静的小灵猫忍不住想。要是这样那真的太好了，那接下来就有希望了，有希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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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先是收回脑袋松了松几乎要散架的脖子——一直维持着侧耳的状态令她的脖颈又酸又累。但现在这点辛苦都不算什么了，她终于等来了她祈盼已久的声音，皇室军队胜利了！她直忍不住想要蹦跳到同伴面前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他们一定会欢呼雀跃起来吧？他们已经阴沉着脸太久了！

不过才刚跑出两步的灵猫就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不，还是先等等，再确定一下吧，要是因为自己的错觉而给同伴带去失误信息的话可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的！现在大家都是绷紧的弦，可受不得刺激。灵猫再次来到皇室给他们划出的范围的边缘，探出脑袋，竖起耳朵，微不可察地抖动几下收集着来自外面的声音。

作为二层少有的以小体型，低实力，还是雌性身份，从外围修炼成灵兽的灵猫，曾在小范围内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不过这都是她用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苦换回来的。她知道虽然她的能力在外围中排行极高，在组织中也有着不低的地位，但放眼二层，她还只是个相对弱小的小角色，比如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能真正走进皇室——即使以这样的方式，也让她心情激荡了好久。

她的组织是第一批参与战斗，也是第一批撤退的。也许因为她是雌性的原因，一路上虽然狼狈但也备受照顾，同她一起撤退的同伴有的已经失踪，有的在撤退大潮的一些摩擦中因实力不够而被淘汰，损失了近四分之一，但她还是无惊无险地撤退到了皇室。

其实一路上她的心情也并不好，她时不时都会想起她化灵成功的那一刻，那是她一生中最高兴的时刻。不过现在，她感到了仅次于那刻，不，超越那刻的高兴！

因为，她听到的欢呼声是真的！战斗是真的胜利了！她甚至能从隐约的欢呼声中听到战士们的喜悦！

她笑了起来，她转身快步向同伴们走去，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但紧接着，她又顿住了。欢呼声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她跑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事实上她才跑出两步——而是欢呼声是真的停止了，突然没有了任何声响。

她又连忙跑回边缘线，竖起耳朵焦急地听。但随后，她听到的是一阵快速，但混乱，没有章法的跑步声，这种声音听起来很像是逃命。好像真的是逃命！她甚至从脚步声中听出了他们的慌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张起来。她把耳朵伸近，再伸近，只剩下一个脚踮着，几乎要掉出边缘圈去。

几十米开外守护着他们的一头灵兽回头看了一眼，但紧接着又回过头去。

几分钟后，她看见一支灵兽队伍急匆匆跑了回来。他们先是跟守护的两头灵兽说了几句，然后他们马上就面色大变跑了出去，这让她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然后那支灵兽又转身往旁边一个地方跑去，很快就没了踪影。没有了守卫，身后的灵兽发出一些骚动来，但就在她心越来越乱时，那支灵兽又跑了回来。

他们再回来时，灵猫吃了一惊，他们身上有满盈的能量在流转——这点很容易感受得出来，尤其是两个能量状态处于极端的灵兽。她刚才没留意他们的能量状态，不过也能猜出来，再一思考，她都能猜到他们刚才去干了什么。

一头灵兽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他快跑了过来。而他们同伴们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没有一秒迟滞。事态似乎非常紧急。

他越过灵猫，跑到灵兽大队面前，扫了他们一眼道：“现在没有守卫守着你们了，你们的确可以扩大你们的活动范围。但是，我劝你们最好别出来，因为这随时会要了你们的命。”

灵兽们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地收回了欲动的身和心。传话的那个皇室特俸使没有再说什么，急匆匆又跑了出去。

灵猫抿着嘴巴，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抬起脚往边缘圈外踏了出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身后的灵兽事不关己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同组织的同伴想开口提醒一句，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灵猫走出了十多米后停了下来，这个是刚好能让他听清楚战场动静的位置。她侧过耳去，战场的声音一点点传入她耳中。

她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她还清晰地听到了其中的内容。“皇室万岁。”

“皇室万岁？”灵猫喃喃重复了一句，愣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再然后……

再然后她没法再听出什么了。声音越来越小，偶尔几声混乱的杂音传来，但根本没法分辨。

她又跑出了十几米，还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她急了，甚至涌出一股要冲出去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冲动来。但一想到刚才那个灵兽的告诫，她不得不压制住。

再然后，金丝猴来了。

灵猫认得，他是皇室的负责人。她连忙迎上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者们没有出现，似乎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了——但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金丝猴只是对灵猫点点头，然后继续向灵兽们走去，灵猫也跟在他身后返回，回到同伴身边。

“你们，逃吧。”金丝猴来到众灵兽面前，第一句就是这个。

众兽面面相觑，一时不理解金丝猴是什么意思。

“我们，撑不住了。”金丝猴进一步解释。

这下灵兽彻底骚乱了起来，声浪如巨石投湖般乍然掀起。而在炸开锅之前，灵猫抢先问道：“皇室……也失败了么？”

“敌人太强大了，我们……我们……”后面的话就像哽咽在喉咙里一样，金丝猴怎么都说不出来。

但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且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虎王跟你们说的灵气会回归，是骗局，是假的。我们不会再有未来，不会再有希望。”

就像晴天霹雳轰在灵兽们头上一样，一些兽失了魂，一些兽彻底变得疯狂，一些兽大喊大叫，一些兽则对皇室破口大骂，并渐渐开始失控。

“趁我们的军队还能暂时拖住人类，”金丝猴不得不加大他的音量，甚至用上能量放大声音的穿透性，“你们现在从侧面绕开他们逃出去还来得及！”

闻言，灵兽们如幡然醒悟般，一窝蜂地向两侧涌了出去，争先恐后，而其中不断有灵兽被践踏的怒吼和惨叫传来。

灵猫看着顿时空出一大截的地面，特别是所剩无几的组织同伴时，心情复杂。

“你们，不走吗？”金丝猴看着留下来的，一小部分的灵兽问道。他们安安静静，沉默不言。

一灵兽忍不住喟然一叹：“我们就逃到哪里去呢？”

“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差了。能死在皇室，对我们也算是一种荣誉吧……要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灵兽的声音深深地透着一股无奈。

金丝猴无言以对。紧握的双拳透着深深的无力。

“很抱歉在最后还约束着你们。”他指的是给他们划界限，设守卫的事。

“没事，我们能理解。”一头灵兽笑了笑。其他灵兽也点点头，留下的多数是内层组织的灵兽，他们一眼就看出了皇室的目的。

金丝猴这样做，无非是想防止他们疯起来抢走皇室的灵果，那是留给皇室军队的。虽然皇室这种做法挺寒心，但若非这种关头，谁都不想这样做。

灵猫疑惑地看着他们，她并不理解，但并不打算多问。

但她还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个……紫蓝色的，很厉害的……”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位大蛇英雄呢？”

还在外围的时候，灵猫有幸看到了无双，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时在他们邻旁的组织被人类突袭，大蛇英雄就如天神般降临救下了他们，从那时起，她就忘不了他。

“你说无双呀？他……失踪了。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灵猫的表情看上去很沮丧。她没有反应过来她都得知了大蛇英雄的名字，金丝猴的后半段话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现在二层只剩下我们了吗？”一灵兽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只剩下你们了。”金丝猴没有用我们，而是用你们。

那头灵兽没有再说话。

“那……让我们去跟人类战斗吧！”几秒后，灵猫突然语出惊人地道。

金丝猴诧异地看了灵猫一眼，然后可笑地道：“这个时候你还在开玩笑吗？”

灵兽们也张大嘴巴看着她，不理解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我们要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吗？”灵猫罕见地大声喊了出来。

没人回答。

“各位，想一想，我们身为灵兽的荣耀都到哪去了？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灵猫大声道，“反正我们都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一阵沉默。

“我们……去战斗吧！”良久，不知哪个灵兽突然高声道。

没有回答。

“是呀，去战斗吧！”就在金丝猴以为他们就此沉寂下来之时，又一头灵兽高声回应。

“我们的荣耀，和尊严……曾经高高在上的我们，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贪生怕死了？”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他们的心脏，越来越多兽面红耳赤地高声呼应起来，声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是呀，反正都没有未来和希望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都要死，不如最后再战一场吧！”

“本来束手束脚的战斗我就已经不乐意了，后来还得撤退，我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憋屈！我已经受不了了！”

灵兽们的回应逐渐变成愤怒。

“就算死我也要用我的爪子从人类身上划下一片肉来！”

“让我们去吧！”

“是呀，让我们去吧！”

“让我们去战斗吧！”

金丝猴有些抽泣。在他面前的灵兽们站得坚挺，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曾经的他们都回来了。

在绝境中，人们往往只会做出两种选择，一是破釜沉舟，一是在怨恨中消亡。

他很高兴，他们选择了前者。

灵猫也笑了起来。其实她还不够理解什么是灵兽的荣耀，她才刚成为灵兽不久，她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在外围的组织中，每一头灵兽都是令人艳羡的。所以她拼命成为灵兽，但并不是因为灵兽地位崇高，而是因为他们拥有能保护别人的力量。

每当危险来临时，灵兽都是组织的保护伞，他们会为弱小的人提供庇护，会用自己的力量，为别人撑起一座桥梁。

当她还不过是个游荡在外围的小猫咪时，灵兽对她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她的母亲这样告诉过她。灵兽会为自己的力量感到骄傲，这是他们的荣耀。

她的年纪很小，没有经历过反乱之战之前的时代，母亲的话，就这样深深刻在她脑海中。

她也想成为灵兽，她也想保护别人！

在她的努力和矿脉化灵的时代际遇下，她最终得偿所愿。化灵那天，是她最开心也是最骄傲的那天，因为她，也是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别人的灵兽了！

可惜，才刚成为灵兽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灵兽的价值，就跟随组织一路撤退，直到皇室。不过，她并不反对这样做，因为母亲同样告诉过她：可以退缩，但不能畏惧。有时间退缩是一种战略，但一旦畏惧，就真的输了。

所以她很不解，不明白刚才那些灵兽为什么要离开，像现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的灵兽，应该像皇室的战士一样，为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战斗。因为，这才是灵兽啊！

不过小猫咪不知道，并不是她略带天真的话警醒了他们，而是她无意中，把人们试图掩饰的真相直白地揭露了出来。

他们没有希望了。是啊，没有希望了。

既然这样，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豁出去了！

是的，他们可是灵兽呀！虽然灵兽这个身份……似乎并没有怎么样，但是，他们可是灵兽啊！

看到他们的回应，小猫咪高兴地笑了起来。  

虽然，她是没有享受过多久身为灵兽的日子，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是有失落，是有遗憾，但是，保护自己的家园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可是一个灵兽啊！

金丝猴向一旁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他向他们行了一个皇室礼，然后凝视着他们，庄重地道了一句：“祝你们好运。”

灵兽们吼了一声，憋了很久怒气终于从他们身上爆发，他们冲了出去。

气势冲天。

“我们走啦！”灵猫对金丝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如果下次见到大蛇英雄的话，请告诉他，他永远是我的偶像。”

“一定。”金丝猴也朝她笑了笑，然后看着这只小小的灵猫飞快地追上队伍，再然后，整支队伍从自己眼前渐行渐近，直至看不见。

历史会记得他们。

目送走灵兽们，金丝猴抬头定定地看向天空，似乎天空有他日思夜想的事物一样。

“生为灵兽的荣耀么……”金丝猴喃喃道，然后噌的一下，他手上的利爪全冒了出来。

“守护不了子民，是我们的过错。”金丝猴抬起手，不禁泪如雨下。他用利爪往自己手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抽泣着道：“虎王，对不起……”

但下一刻，他又坚毅地挺直身子，往三王曾经所住的宫殿方向行了最后一个皇室礼。

“但请王者们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皇室到最后一刻，直至用尽我最后一分力气，流尽我最后一滴血！”

鲜血缓缓流淌，啪嗒一声落下来。

“用我的鲜血起誓，用我的生命起誓！”

金丝猴擦干眼泪，昂起头，用尽力气高呼：“皇室，万岁！”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人类阵营冲去。

……